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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中的主题写作:跟着名家写美食

名家如何写美食?名家如何用食物写回忆?名家如何用食物写人?

酸梅汤和糖葫芦

作者:梁实秋

夏天喝酸梅汤,冬天吃糖葫芦

信远斋也卖蜜饯、冰粮子儿、糖葫芦。以糖葫芦为最出色。北平糖葫芦分三种。一种用麦芽糖,北平话是糖稀,可以做大串山里红的糖葫芦,可以长达五尺多,这种大糖葫芦,新年厂甸卖的最多。

麦芽糖裹水杏儿(没长大的绿杏),很好吃,做糖葫芦就不见佳,尤其是山里红常是烂的或是带虫子屎。另一种用白糖和了粘上去,冷了之后白汪汪的一层霜,另有风味。

正宗是冰糖葫芦,薄薄一层糖,透明雪亮。材料种类甚多,诸如海棠、山药、山药豆、杏干、葡萄、橘子、荸荠、核桃,但是以山里红为正宗。山里红,即山楂,北地盛产,味酸,裹糖则极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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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实秋

我们中国人好吃竹笋。到了宋朝的苏东坡,初到黄州立刻就吟出“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之句。

春笋不但细嫩清脆,而且样子也漂亮。细细长长的,洁白光润,没有一点瑕疵。春雨之后,竹笋骤发,水分充足,纤维特细。古人形容妇女手指之美常曰春笋。“秋波浅浅银灯下,春笋纤纤玉镜前。”(剪灯余话)。这比喻不算夸张,你若是没见过春笋一般的手指,那是你所见不广。春笋怎样做都好,煎炒煨炖,无不佳妙。油闷笋非春笋不可,而春笋季节不长,故罐头油闷笋一向颇受欢迎,惟近制多粗制滥造耳。

冬笋最美。杜甫发秦州:“密州复冬笋”,好像是他一路挖冬笋吃。冬笋不生在地面,冬天是藏在土里,需要掘出来。因其深藏不露,所以质地细密。北方竹子少,冬笋是外来的,相当贵重。在北平馆子里叫一盘“炒二冬”(冬笋冬菇)就算是好菜。东兴楼的“虾子烧冬笋”,春华楼的“火腿煨冬笋”,都是名菜。过年的时候,若是以一蒲包的冬笋一蒲包的黄瓜送人,这份礼不轻,而且也投老饕之所好。我从小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冬笋炒肉丝,加一点韭黄木耳,临起锅浇一勺绍兴酒,认为那是无上妙品――但是一定要我母亲亲自掌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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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菜茨菇汤

作者:汪曾祺

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

我想念家乡的雪。

咸菜汤里有时加了茨菇片,那就是咸菜茨菇汤。或者叫茨菇咸菜汤,都可以。

我小时候对茨菇实在没有好感。这东西有一种苦味。民国二十年,我们家乡闹大水,各种作物减产,只有茨菇却丰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茨菇,而且是不去茨菇的嘴子的,真难吃。

我十九岁离乡,辗转漂流,三四十年没有吃到茨菇,并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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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年糕

作者:丁立梅

每年的腊月里,母亲都会为我特地蒸年糕。

蒸年糕时,大人们会关照小孩子做一件事,就是给每块年糕“点红”。事先准备泡好的可食用的红粉,把泡好的红粉装在小碗里,小孩子一人一只碗端着,用筷头蘸着,往糕上点,点在糕的正中央。一块一块的年糕,上面就缀着一个一个的红朵朵了。如同美人眉心的一颗痣,有了千娇百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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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边饺

作者:肖复兴

小时候,包饺子是我家的一桩大事。

那一年大年初二,全家又包饺子。我要给妈妈一个意外的惊喜,因为这一天是她老人家的生日。我包了一个带糖馅的饺子,放进盖帘一圈圈饺子之中,然后对妈妈说:“今儿您要吃着这个带糖馅的饺子,您一准儿是大吉大利!”

妈妈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么一大堆饺子,我哪儿那么巧能有福气吃到?”说着,她亲自把饺子下进锅里。饺子如一尾尾小银鱼在翻滚的水花中上下翻腾,充满生趣。望着妈妈昏花的老眼,我看出来她是想吃到那个糖饺子呢!

热腾腾的饺子盛上盘,端上桌,我往妈妈的碟中先拨上三个饺子。第二个饺子妈妈就咬着了糖馅,惊喜地叫了起来:“哟!我真的吃到了!”我说:“要不怎么说您有福气呢?”妈妈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其实,妈妈的眼睛实在是太昏花了。她不知道我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用糖馅包了一个有记号的花边饺,那曾是她老人家教我包过的花边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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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味止园葵

作者:肖复兴

陶渊明曾有句诗:好味止园葵。

想想前者在北大荒那难忘的芹菜,是物资极度贫匮的年月里一种向往而已,而后两者则是物质发达之后我们远离大自然崇尚现代化而必然的一种失落。陶渊明曾有句诗:好味止园葵。如今,我们却远于园葵,好味便自然也就远离我们了。人类虽为万物之灵长,却也如狗熊掰棒子,不可能把棒子都抱在自己的怀里,总会得到一些什么,也要失去一些什么,这是能量守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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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鱼丸汤

作者:马世芳

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是牯岭街一间小面店的福州鱼丸。

过福州街,再走几步路,就是鱼丸店。我总以为是他们发明的「福州鱼丸」,谁叫它就在福州街口呢?

因为是点心而非正餐,我们从来不吃面,不要小菜,只点两碗鱼丸汤。一杓冒气的大骨汤,两粒很大的鱼丸,几星芹菜末,浮在磕破了口子的浅浅瓷碗里。舅舅会拿白胡椒来洒,我不要。平底铁汤匙舀一粒鱼丸,匙底带点汤,吹一吹,咬一口,鱼丸糯韧,肉馅汤汁在口中爆开。我很珍惜地吃,可毕竟只有两粒,一下就吃光了。

这时候,才看到碗底画着一尾虾。虾身饱满,弓着朱红的身子,两条长须很潇洒地撇出去再弯回来,随着清汤的折射晃呀晃。汤很烫,慢慢喝。喝完再看,那只虾竟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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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萝蜜

作者:林清玄

从前我们老家山上就种着一棵菠萝蜜树,树形并不高大,只有一丈左右,但每年到夏天盛产,总会结出二三十颗果实,每颗都有二十几斤重。

我对朋友说,菠萝蜜会变成这么贵的水果真是始料未及。从前我们老家山上就种着一棵菠萝蜜树,树形并不高大,只有一丈左右,但每年到夏天盛产,总会结出二三十颗果实,每颗都有二十几斤重。当时在乡下,菠萝蜜没有人要买,因此收成时顶烦恼的,总要捧去送给亲戚,有时亲戚嫌麻烦,甚至不肯要。万万没有想到,菠萝蜜现在竟是台北最昂贵的水果。我和朋友坐在车里,细细品尝那用小盒盛装的菠萝蜜,真有一点世事难料之感。

在我童年的时候,每年菠萝蜜成熟就已经立秋了,热带的雨季来临,每日午后,大雷雨像赴约似的,奔跑飘洒在南方的山林。我常靠着窗口,看那雨中的菠萝蜜树,看着果实一天天长大,心里就会为土地与天空的力量感动。然后我会想,有一天我一定会穿过菠萝蜜的圆叶,翻过背后的山,到一个繁华的地方去。

那繁华,是我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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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人间

作者:张佳玮

烟火气这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十二年前,上海遵义路天山路那一带,夜间会停住一辆大三轮车,放下炉灶、煤气罐、锅铲和各类小菜。推车的大叔把火一生,大妈把车上的折叠桌椅拆开放好。你去吃,叫一瓶啤酒。问大叔:“有什么?”大叔年纪已长,头发黑里带白,如墨里藏针,但钢筋铁骨,中气充沛,就在锅铲飞动声里,吼一声:“宫保鸡丁!蛋炒饭!炒河粉!韭黄鸡蚤!椒盐排条!”“那来个宫保鸡丁!”“好!”他家手艺不算多样,而且挺固执:如果有人提过分要求,比如,“老板,韭黄炒鸡丁!”老板就皱起眉来,粗声大嗓地说:“那样炒没法吃!”但这几样菜,千锤百炼,油重分量足,炒得又地道,能吃辣的,喝一声“老板加辣椒”,老板就撒一把辣子下去,炒得轰轰烈烈。冬天,坐得离大叔近些,边吃边看他巨锅大勺地炒,人能吃出汗。有鼻塞的能吃到吸溜鼻子,在阵阵烟火与辣椒味中,边打喷嚏边抹鼻子:“这辣!”

是为烟火气。扑面而来到看不清楚,但让人无疑感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