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豆
来自:四季豆
有一年夏天,我在姑妈开的旅馆里打工,那会儿我大概十七八岁。……
我睡在旅馆后面的一个小房间,而我每次离开房间时总是记不住关灯,因此关灯这件事就成了我的烦恼。但受到《达·芬奇的一生》的启发,我做了一个“关灯小装置”。这个装置由绳索和重物(装满水的可乐瓶)组成,当我开门并打开屋里的拉绳灯时它就开始运转。我打开门,系统运转,灯就打开;我把身后的门关上,灯就会熄灭。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真正厉害的地方还在后面。
我过去经常会在厨房切菜。按要求,四季豆必须切成 1 英寸(约 2.5 厘米)长的小段。步骤大概是这样的:先用一只手抓住两条四季豆,再用另一只手拿刀,然后把刀抵在豆子和拇指上,我因此差点把手指头给割伤了。这么切四季豆实在是太慢了,于是我决心要琢磨出一个新方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好点子诞生了。我先在厨房外边找了张木桌坐下,在大腿上放了个碗,再将一把非常锋利的刀以 45 度角斜插入桌子。我在刀的两侧各放一堆四季豆,然后一手拿一条,交替快速朝我的方向移动,于是四季豆就被轻轻松松地切断了,而切好的四季豆也会掉落进我腿上的碗里。
按照新方法,我切得飞快,“嗖嗖嗖”——一根接一根。由于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大家就都找我帮忙,正在我开足马力的时候,我的老板走过来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回答:“快看我切四季豆的新方法!”然而话音未落,我一不小心把手指推到了刀刃上,顿时“血溅豆角”,引起了一阵骚乱。“你看你,糟蹋了多少豆角!你真是自作聪明!”冷嘲热讽的话接踵而来。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能改进切法,其实要改进很容易——戴个防护手套之类的就行了。可惜,我失去了继续改进的机会。
我的另一项发明也受到类似的阻挠。因为要做土豆沙拉,所以我们必须把煮过的土豆切成薄片。熟土豆本身软糯粘手,切起来很费劲。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很多刀平行固定在一个架子上,然后拿着架子切下去,这样就可以一次把整个土豆都切成薄片。这个方法我琢磨了很久,最终想到用金属丝取代刀,固定到架子上。
于是我就跑到十元店买刀或电线,但我竟然在那里发现我构思的小发明已经量产了——一种给煮鸡蛋切片的小装置。到下次需要切土豆片的时候,我拿出鸡蛋切片器,飞速把所有土豆都切好送回给主厨。主厨是个身材魁梧的德国人,是绝对的后厨之王。他拿到我的“杰作”之后,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了。“你到底怎么弄的土豆?”他生气地喊道,“它们都没切成片!”
事实上我确实已经切过了,只不过那些薄片粘在了一起。主厨接着说:“我怎么才能把土豆片分开?”
“把它们泡在水里。”我建议。
“泡水里?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一次,我真的想出了一个非常好的点子。那时我做前台伙计,职责之一就是接打电话。每当电话打进来时,首先会“嗡嗡”振动,然后接线总机上的某一个翻门就会落下来,这样我就知道电话具体来自哪条线。下午 3 点左右,电话通常很少,而我刚好可能离电话有点远。那会儿我可能正在帮女士们搬牌桌,也可能是在前廊上坐着。这个时候如果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我就得跑着过去接电话;但是由于前台桌子的独特设计,要看到电话从哪条线打来,我必须绕个远路:先朝里跑一段,绕到后面,然后再往回走,最后才能看到电话从哪里打来。就因为这张桌子,我得额外花费很多时间。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我想了一个好主意。我把几根线分别系到接线总机的那几个翻门上,然后再把线从桌子上面绕过来。线从桌子的这边垂下来,之后我在每条线的末端都系上了一张小纸条。最后,为了能在前台桌子的前边接电话,我又把电话听筒挪到了桌上。现在每当有电话打进来,看哪张小纸条升上去,我就能准确知道落下来的是哪个翻门,这样我不用再费时费力地绕远路,就能在前面从容地接电话了。当然,我还得绕到接线总机那儿把电话接进来,但至少我能先答一句“请您稍等片刻”,然后再绕过去接线。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解决方案简直完美,但有一天老板来了,她想接个电话,却怎么也搞不明白该怎么用,对她来说这些东西过于复杂了。“这些破纸条是干什么用的?电话怎么放到这儿来了?你就不能……哎呀!”
我试着跟她(其实就是我的姑姑)解释没理由不这么做,但对于任何一个经营着一家旅馆的精明人来说,我这样说一点好处都没有。那段时间的打工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现实世界中搞创新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