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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

丁立梅

3 月 20~21 日,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花信三候: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

到春分,春天已很春天了,华衣锦服,环佩叮当,山花插满头。

真个是花俏她也俏,盛年锦华。

其实,她更像个古怪精灵的小丫头,被大人管束得厉害,在人前,也假装端着淑女的架子。一俟转身,剩她一个人了,她本性暴露,完完全全放开手脚,撒开脚丫子就奔跑起来。一路跑,一路泼洒着她早就积攒好的颜料,或红,或白,或粉,或黄,或紫。泼洒到哪里,哪里就开出花来。桃花、杏花、梨花,再不开,就来不及了呀。你走过它们身边,仿佛就听到这样的话语。生命总要激情燃烧一回,才不枉活过一场。

菜花,还有南挪北移来的樱花、海棠和紫荆,再加上一些小野花。哪一朵,不是在不要命地开着?哪一朵,不是极尽好颜色?又哪一朵,不是富足华丽的?

这个时候,哪一处都是美的,哪一处都入得了景。人差的就是眼睛了,多想再多生出几双眼睛来,把这美景都看遍。不,不,还是最好变成鸟吧,大声鸣唱着才行。在花树间唱。在绿草地上唱。在河边的柳树上唱。在冰雪消融的山头上唱。

一千多年前的书法家徐铉的春分,逢着雨了。他写:“天将小雨交春半,谁见枝头花历乱。纵目天涯,浅黛春山处处纱。”读着,恍惚,仿佛时光从未曾走远过。它一直还停留在那样的春光里,一样的枝头花开灼灼,一样的山抹青翠。⑥连惆怅,也是一样的。“焦人不过轻寒恼,问卜怕听情未了。许是今生,误把前生草踏青。”美到极致的景致,总容易让人忧伤。是轻轻一拨动,就响彻心房的那个“情”字,前世今生,几多相逢,又几多错过。生生叫人剪不断,理还乱!

乡下的春分,却一点也不惆怅,春耕大忙着呢。农谚有:“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古诗里也云:“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到处是一片繁忙景象,哪有闲工夫去触景伤情。

我去乡下看菜花。我妈整个人,淹在一片菜花地里。她在给里面的蚕豆追肥。菜花的花粉,扑她一身,她是黄灿灿的一个人了。我为那美,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妈直起身,她身前身后的菜花,立即摇动起来,花粉乱溅。她看着我笑,说:“再过些日子,你就有青蚕豆吃了,到时,你要回家来吃啊。”完全不应景的一句话。在她,日日与菜花相伴,早已融入其中,妥妥帖帖。儿女才是她永远的关注和牵挂。

我跟着我妈回家。一路走,一路触碰着那些花。春天沾在我的衣袖上了。我妈背影里,更是驮着春天。我看着,心波流转,一时间,竟不能自已。

晚上,我读到一个孩子写来的信:

我有一个梦想,希望全世界的花都好好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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